利比亚“鬼妹”Jadwiga:

我在广州挣的不比丈夫少,不用再生育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来自利比亚的Jadwiga Ion Savul跟丈夫居住在广州已经第七年。

刚来的时候,丈夫每天从批发市场搜购便宜的衣服、窗帘等纺织品发回家乡,在亲戚开的商店里售卖,赚到的钱并不多。为了多赚钱寄给家乡的孩子,Jadwiga则在外国人聚集的街区贩卖国际电话卡、兑换货币,也售卖一些杂货。晚饭过后,正是老外们上街的高峰期,胖胖的她裹着头巾,抱着一个旧纸箱,从街头慢慢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头几年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直到他们攒下第一桶金,在家乡亲戚的支持下,到批发市场开起一家简单的非洲小吃店,终于,慢慢存够了钱,实现了把孩子们接到广州来一家团聚的梦想。回顾过去,Jadwiga表示,对这座城市心存感激,让她拥有奋斗的机会。

“跟我的家乡相比,在广州,我能找到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诚然生活是很残酷的,这座城市的寒冷和炎热、暴雨和阳光公平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并不会因为我是女性就特别优待,活着特别苛求。我跟男人一样为自己为家人而奋斗,无论吃什么苦,也没有人因为我的性别看轻我,我走街串巷卖东西,跟各种人打交道,都能感受到被平等对待。”

她回忆自己的家乡,人们之间经常爆发冲突,日常生活距离和平还很遥远,每个家族每个部落都需要强壮有力的男性来保护妇女儿童和财产,于是生理上较为劣势的女性,不仅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还可能沦为被抢夺的财产,而没有被当作一个人来尊重和对待。

“来广州以前,生育是我最大的价值,我的母亲和姐姐也是一样的,不停地生育孩子才是对家族最大的贡献,没有人称呼我的名字,只会叫某某人的太太。现在,我证明了自己还有其他的价值,我可以靠做饭的本事挣钱,而且挣的不比我丈夫少。我没有继续生孩子,因为已经不用依靠生育来维持婚姻和家族的地位。我丈夫的批发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的小吃店生意每天都很旺,不仅是老乡,一些猎奇的本地广州人也会寻过来。给这里的人做我家乡的小吃,看他们吃下去,我特别开心。”

葡萄牙“鬼妹”Mathe:

老城区左邻右舍对我的好,即使我的前夫也不曾有过

来自葡萄牙的女插画师Mathe Eva去年来到广州寻找灵感,因为喜欢这里温暖如春、枝繁叶茂的冬天,一住就住了小半年,每天游走在富有岭南风味的巷子之间,品尝街头小食,选购零碎旧货,自由自在很是惬意。

曾是舞蹈演员的她身材苗条,皮肤保养得当,年龄已过半百,看起来却只有30岁左右。她烫了一头乌黑的卷发,喜欢穿颜色艳丽的裙装和皮靴,能说简单的中文,很快就跟老城区的街坊居民打成一片。

Mathe说,自己租住的地方属于西关老骑楼,房屋之间隔得很近,跟邻居可谓是鸡犬相闻,晚上邻居看的电视节目、或者在家门口逗狗、骂小孩,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连饭桌上的饭菜香味也能闻到,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隐私。住进来一个陌生的外国女人,热心的邻居们很快把她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

“刚住进来的时候,房东就拜托邻居照看一下我,那位和善的大姐知道我一个人住,就经常邀请我到她家里去吃晚饭,她买水果,做点心比如饼、饺子也会给我装一份,晚上要看到我灯还亮着,有时候还会敲门送来一碗甜汤或者面条。有时候我们也会聊聊天,我的中文不太够用,她也不会说其他语言,两个人就指手画脚,反正都很努力地去弄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和善的邻居大姐见不得她一个人宅在家里,出门遛弯、乘凉的时候经常邀她同行,老街区的大树底下,一群聊天打牌的阿姨大妈里,就忽然出现了这个外国女人的身影。没过多久,街坊们就知道了她是个离婚多年的单身女人,在家乡也没有买房子,没有固定的工作,一个人满世界跑,走到哪玩到哪。

“她们觉得,女人不能这样子生活,女人应该要建立一个家庭,被男人疼爱,她们觉得我这样子的生活特别惨,”Mathe哭笑不得地说,几个大姐一边苦口婆心地教她怎样的女人才好命,一边忙着帮她张罗找对象——“她们说,给我介绍在广州的单身男士,最好是跟我年纪相当的,身体要健康,离婚没孩子的最好,但是一定要有房子。她们还鼓励我说,我的脸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还是外国人,肯定能找到条件不错的男士。”

这番热情攻势让一向性格内向、不爱交流的Mathe猝不及防,还真的被架着相了次亲。居住的时间长了,她除了感到困扰和无奈以外,领会到了一种独有的街坊人情味。

“也许是种过分的热情,因为在我的家乡和文化里面,并没有这样强烈去干涉别人婚姻的习惯,即使最亲的家人也不会这么做。可是这里的邻居,却把我的事情当作自家事情去忙碌,换个角度看,她们并不是有意去打扰我的生活,她们是真心地相信女人结婚建立家庭会过得比较好,自己生病或者不想工作的时候,有丈夫可以分担一下。也许这里的婚姻关系就是这样亲密无间、互相扶持的,她们单纯地想要我也享受到这样的关系,好比你吃了一个点心觉得很美味,自然很想让关心的人也吃到。她们也许不能理解,在另一个半球,夫妻之间的财务也流行AA制,各花各的钱,对配偶没有这么慷慨。”

想通了这一层,她读懂了这种形式稍显夸张的人情味,也默默地接受了大家的关怀。她说,这群广州女人的友谊让她感到家人般的温暖,虽然女人们的举动无数次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十分难受,也不曾想过自己能够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跟相识不久的人发生互动。

“我的这群女人们非常团结,视我为她们中理所当然的一分子,有的小贩看到我的外国面孔开个高价钱,她们马上就会冲上去,为我主持公道,即使我的前夫也不曾这样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