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英豪(广州博物馆提供)
广州考古奠基人麦英豪在天堂里继续“考古”
文/金羊网记者 黄宙辉 通讯员 谢亿明
以往,每年春节前,广州市领导必定拜访的广州文化名人有两位,一位是粤剧界的红线女老师,另一位是广州考古界的麦英豪先生。11月28日,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广州博物馆名誉馆长麦英豪离开了一生所爱的考古事业。作为广州考古奠基人,麦老把广州鲜活的历史一页页地掀开,为广州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和考古资料,也为广州培养了稳定过硬的文物考古队伍。
他是广州考古的奠基人
谈起麦老,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书记朱海仁回忆,“麦英豪是广州考古的奠基人,他从上世纪50年代就开始从事广州的考古工作,是广州早期文物考古工作的代表,广州考古界的骄傲。”
从1953年至20世纪80年代,麦英豪长期工作在田野考古第一线,参与发掘秦汉至明代墓葬700多座,包括主持秦代造船遗址、南越文王墓、南越国御苑石构水池和曲流石渠等重要遗址的发掘,指导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南汉二陵等遗址的发掘和保护,参与和推动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南越王宫博物馆的建设,受国家文物局三次委派负责中华人民共和国考古出土文物赴境外展览。其中,南越文王墓是岭南地区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随葬器物最丰富的彩绘石室墓。
在田野考古发掘和整理的基础上,麦老十分注意将考古资料与文献史料相结合来研究广州古代史。他编著的《广州汉墓》,为岭南地区两汉墓葬的断代和分期研究树立了重要标尺;他主持编写的《西汉南越王墓》,在1995年获夏鼐考古学研究成果一等奖。1991年,他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3年获广东省人民政府通令嘉奖;1998年获“全国文物文博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2000年获得“郑振铎王冶秋文物保护奖个人奖”,2003年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麦老的学生、南越王宫博物馆馆长全洪回忆,2013年是广州田野考古开展60周年。麦老特别为广州市文物考古工作写下两副对联。一副是:“六十年田野考古尽心尽力,一甲子三大发现留予后人。”另一副是:“三十功名尘与土,南越王陵最可珍。”这两副对联,不但是麦老对广州田野考古开展60周年的总结,同时也是对自己一生钟爱的考古事业最贴切的归纳。
1984年,麦英豪在象岗山南越王墓主棺室发掘 (广州博物馆提供)
“考古最难顶的是臭味”
搞了一辈子考古,麦老说最难顶的是臭味。2009年,羊城晚报首席记者樊克宁采访他:“搞考古很辛苦吧,除了寂寞,都有哪些不为人所知道的艰辛?”麦老给她讲起了故事。
“上世纪60年代,广州出土了一具明代古尸,那人是南京朝廷的工部尚书,他的后代现在还在佛山。那是内外两套楠木棺材,外面是石灰,里面包着松香,防腐措施做得很好。”麦老回忆:“当时我抢着在棺木刚打开的瞬间拍照,那股味一冲出来,真难闻呵!我闭着眼猛拍一阵。拍完了,尸体被送到中山医,解剖完了,泡在药水中,作为古人体标本。”
当时,麦老还住在农讲所旁边,同黎显衡住对门。那次发掘回来,他把衣服统统脱了挂在房门口,第二天早上起来那衣服还是臭的,弄得他们两家的老婆意见都很大。麦老说,“干我们这行,就是臭味这一条最难顶!”
麦老还讲了一个故事。有次,在黄埔的一个山坡上发现古墓,墓主曾是清末中国最后一个驻美国的领事。铜棺一打开,里面清朝官服保存得相当好,有棉织品和丝织品,还有鸡蛋那么大的翡翠朝珠,一串有十几颗。麦老他们把那朝服剥下来后,放在塑料袋里面。当时,出门都是乘坐长途班车或公共汽车。他们把那塑料袋拿上公共汽车,放在最后一排,那些乘客边捂鼻边说:“哪个买的咸鱼,那么臭。”麦老说,“现在这件朝服还保留在广州博物馆展览。”
“我一辈子都是‘考古佬’”
“在广州文化界,有两人是不退休的,一位是红线女,另一位就是麦英豪老师。”全洪告诉羊城晚报记者,60多年来,麦老一心扑在广州的考古事业上。麦老曾对樊克宁说:“我写过四次退休报告,组织上都未同意,最后一次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后来我就不写了。反正我一辈子都是个‘考古佬’,没有星期六、星期天的,退不退都是一样。”
去过麦老家的人,会发现他的家中到处都是书,沙发上、桌子上、墙角箱子上……在这个考古之家,有一种场景是经常出现的:麦老站在书橱前,拿着放大镜,大声读出石碑拓本上的文字,而夫人黎金则端坐书桌前,对照简体文本一字字校阅。“他和夫人除了吃饭、休息,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工作。”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书记朱海仁告诉记者,麦老家的客厅是没有电视机的,客厅中间就是个大桌子,那就是他们的工作台,在上面校阅石碑拓本。
在麦老的学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长吴凌云看来,“麦老有大的胸怀,做事有大的气魄,还有大的担当。比如说,广州不可移动文物的普查汇编,一共14本,每一本都有三四百页,整个重量有八十多斤。字数至少有800万字。麦老是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改完,他的眼睛就是这样弄坏的。”麦老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心里还常念叨着:“南越国史研究中心为何拖这么久还没建好……”
1994年6月,麦英豪给广州市文博界青年骨干授课(广州博物馆提供)
至少影响三到五代考古人
除了亲自参与或支持广州重大的考古发掘外,麦老还为广州考古队伍的建设作出了很大贡献。“麦老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考古专家,为广州考古工作了60多年。他除了爱考古,还爱后生。他的风范,至少会影响三代到五代广州考古人。”吴凌云说。
麦老的学生,现在基本上都成为两广地区考古界的中坚力量。
“麦老带学生,并不是我们所说的‘学院派’带本科生、研究生,而是师傅带徒弟,身体力行。我们跟在他的身边学,都自认是他的学生。”吴凌云回忆,当年发掘南越王宫署遗址时,麦老已经七十多岁,但他每天都会穿着雨鞋到工地,与我们一起搬泥巴、分析情况,“通过这样一点一滴的工作,他带会了很多年轻考古人。”这两天,吴凌云的朋友圈里,都是麦老的学生在刷屏“恩师走好!”
吴凌云说,麦老是个很严谨的人,“我们编《南越王》这样的小报,有一天他从《南越王》报里找出来一堆问题,在旁边圈出来,还找我们谈为什么不对。”